世阚眉毛轻挑,眼中尽管压抑还是有戾气闪现,他沉默了许久,不情愿地挤出了一句“也难怪”。
“辰姐,我有些累了,先离开了,今后还需您多指导”,世阚拱手,十分恭敬地说。
南枝看着世阚眼角的微红,心里也是不忍,其实她当初便觉得世阚活泼,京都稳重,二人相配,甚是合适,可终究是闹剧一场。
世阚出了营帐,塞北冷咧的晚风让他的心平静了些。
他正站在主营帐的后方,营帐前方的脚步声让他瞬间警惕起来。
京都姐姐不在这里,是谁这么晚到此处来。
世阚小心翼翼地转到营帐的前方,营帐内一片漆黑,但方才确实有人在这附近,莫非是贼人,想到这里世阚屏住声息,进入了营帐。
营帐中的景鸿察觉到有人进来,心下一惊,握在手中的战略图纸只好放下,闪身从一旁逃了出去,世阚赶出去追,却抓了空。
他点起灯火,营帐里一切都整齐有序,不像是有人翻过的样子,唯独桌上的图纸突兀地放在桌子的一角,明显被人动过。
方才的动静让南枝也跟了进来,她跟随世阚的眼神望过去,也很快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。
南枝走过去,拿起图纸细细看着,检查有没有被替换,见图纸并无异样,之后才轻呼了一口气,将它小心地揣进了怀里。
“京都这丫头怎么不把图纸收起来,多重要的东西,这丫头啊,就是让人不省心呢”
南枝自然地避开世阚的眼神,吩咐一旁的将士好好看守,便准备离开。
“这营中竟有想盗取战略图纸的人,辰姐难道不准备追查下去吗”
世阚叫住南枝,眼里充满了探究,方才那人的身影有些眼熟,可无奈他轻功胜于他,离开太快,自己又怕是调虎离山之计,才失手放走了他。
南枝转过头,笑着轻拍了几下世阚的肩膀,“若是这人连你都抓不到,派别人去查,又能查到什么,你不必太慌乱,这事情该如何做自有它的安排”
“今日你舟车劳顿,早该休息了”,南枝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世阚的鼻尖,“小世阚,要乖啊”
南枝离开,留下在原处疑惑不已的世阚,他狠狠盯了那人逃离的方向一眼,一挥手熄灭了屋内的灯。
南枝回到营帐,拿出怀里的图纸,放到桌上,京都那晚便知道景鸿定会趁她离开来偷取图纸,在她离开之前便将真正的图纸交给南枝保管,还故意在众人面前将图纸放在主营帐的一个匣子里,为的就是提防景鸿,料他必定会找机会下手。
如今世阚到来,那位窃取图纸更是难上加难,不知他会不会放弃,南枝知道京都有侧隐之心,可世阚的确是一个不听话的主儿。
景鸿疲惫地回了营帐,侍从连忙扶住他,“殿下,您没事吧”。
景鸿挣开他的搀扶,轻轻摇头,坐到了桌前。
方才险些被抓,倒是自己小瞧了那个男人。
景鸿心里有千分万分的不愿,但他肩上责任却不得不让他以身涉险,他不想背叛京都,但如今形势,他不能做一个旁观者,他看重爱情,可也有自儿时来到他国的使命。他的身份,他不能忘。
第二天,世阚一身盔甲站在地形图前与南枝等人商议战事,世阚是研究战术的奇才,京都的战略之术有些学问也是向他学来的。
英俊的面庞,健壮的身材,不可置疑的才华,南枝看着他,想起他几年前哭着鼻子挽留京都那惹人怜惜的模样,心中赞赏着,这孩子成熟了很多,京都果然没有看错人,让他来指挥,比别人都要好。
景鸿虽不参与战事,但却被特赦可以旁听,他安静地坐于一侧的木椅,翻看手中的书,世阚的光芒热烈而刺眼,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害怕京都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,会不会放弃自己,选择面前的男人。
战事商谈结束,世阚向景鸿这边撇了一眼,“有的人不做事在这里看书,这里怎么看也不是供人当作闲情雅致的地方吧”。
景鸿轻翻了一页书,没有回应他的眼神,不甚随意地说,“听闻世阚将军颇有才华,在下来给捧个场,又是哪里招惹将军不开心了”
“你当真是能说会道,不过,也只是能说会道......而已”,世阚语气中带着鄙夷。
“在下无才无能,自然要会个本事,不然怎么能有资格和将军你在一个屋子里......平起平坐着呢”
这话里满是嘲讽 ,世阚嘴上斗不过他,吃了一肚子气,南枝等人在一旁都不好插手,毕竟世阚来的那日大家便都知道,这两人的矛盾是没法让他们说通的。
景鸿见世阚说不出话,把书合上,从座位上站起来,拍了拍衣裳,拱手退了出去。
世阚愤愤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,这人除了好看些,京都到底喜欢他什么。
南枝笑着摇了摇头,“明日的作战想必大家也都熟悉战术了,好好准备明日的战事,诸位将士散了吧”
“遵命”
将士们应声而退,屋内只剩南枝,北柠,世阚三人。
北柠拿出袖中的信件递到桌上,三人围过来,只见信中是一个阵图,三人对视一眼,便开始继续钻研起来。
“司命使请留步”
景鸿闻声转头,“赫连将军”。
赫连将军从身后走来,“太女殿下不在身边,司命使在这营中未免无趣,殿下走前吩咐我,定要找时候将这样东西交予你”,说着,她拿出一个紫玉匣子递给景鸿,景鸿双手接过。
“有劳将军”,景鸿眼角染上几分喜色,赫连将军见状也笑了,“司命使不必与世阚公子计较,他只是有些孩子气罢了,心思不坏”。
“景鸿明白,定不会放在心里”,景鸿浅笑着,细眉微挑,眼眸深邃,气质大方得体,深得将军喜爱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,老臣还有事,就先告退了”
景鸿恭敬回礼,“烦赫连将军费心”。
景鸿欣喜地打开匣子,是一张地图,有一条深色勾勒的路线,反正也无事,景鸿便骑上马顺着那路赶去,不多时便走进了一处深林。
阳光照不进的深林,有些微凉的风吹过身边,他走在一条小径上,周围花草丛生,却只有脚下的路像是被人特意清理出的小路一样整洁。他顺着小径一直向前走,不知过了多久,一点刺眼的光亮出现在前方,景鸿骑着纯白的骏马不自觉加快了速度,直到快到尽头,马儿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。
景鸿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深泉,阳光洒下,周围花草遍布,有白鹤立于水上,周围是高耸的树木,景鸿正被美景吸引,一只白鹤衔来一串水玉手串送到了景鸿的手里。
冰凉的触感像是在手心融化的冰,景鸿将它戴在手上,手串闪着晶莹的光,这都是京都的爱,会一直陪在景鸿的身边。
景鸿下了马走到冷泉边,白鹤飞过来将景鸿身上的地图衔起放到了水里,景鸿伸手去夺,却抓了空,他见地图遇水后显现出几行字,连忙拾起。
我 我 我 离 景
知 希 不 开 鸿
道 望 在 你
那 我 身 我
晚 可 边 的
的 以 也 思
人 成 莫 念
与 为 要 便
你 你 烦 如
有 的 忧 同
关 选 潮
项 涌
景鸿一时间盯着面前的字,心里思考了许多。
他猜到京都会怀疑他,却没想到,京都会告诉他,他本可以凭借证据直接驱他出国。
选项......
景鸿大笑着抬头看天,他整个人沐浴在光芒中,像是不存于世间的,虚幻不实的神祇。
我有选择的机会吗......
眼角的泪滑落,美貌的男人低下了头。
夕阳西下,执花牵马,但缺一人,共赴天涯......
南枝见这些日子,景鸿再无动静,心里还多有疑惑,但战事紧张,众人也是无心其他。
某日清晨,早会上景鸿没有出现,世阚见与自己日日斗嘴的人没来,别扭地打听,可大家都不知他的去向,那日之后,直至战争进入激烈关头,景鸿也再没有出现过。
京都计算着时日,距离景鸿失踪已有半月有余。
“都儿”
“师父”
“又在想景鸿的事?”
红衣女子优雅地坐在桌前,笑着看向站在窗边眉头未舒的京都。
“如今湛南国势力开始公然混入其他各国,我们虽然暂时遏制了雨歇阁的肆乱,可其余世家的势力早已被搅得一团糟,大多失势的人逃到湛南国外,引起不小的骚乱。三国交战激烈,正是国内疏于防守的时候,三国国主也开始撤回势力镇压国内的乱党,事情终究到了这一步,徒儿心无余力......”
京都看向手中的玉佩,景鸿在走前送她,说是保平安的宝贝。
“师父,都儿有不甘”
京都的泪滴落在浅绿的玉佩上,她尽力地仰起头,让泪流回自己的心里。
“徒儿怎么做,才终可以两全,徒儿不留心力护国失了他,徒儿有万千子民不可负。徒儿自记事起便潜心苦学,自问不曾有一件愧于母皇,子民之事,徒儿有何错......”
“错不在你”